资深电影人建议青年导演：拍那些触动你心灵的事

　　文/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由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主办的“向山海走去”青年导演创作扶持计划(以下简称“山海计划”)，近日在香港文化中心举行作品展映和映后交流活动。三部以“海”为背景的山海短片首次与当地观众见面，香港著名导演、编剧、监制高志森和香港浸会大学电影学院MFA课程副主任温文杰畅谈对“海”的理解，更对2023“山海计划”的青年导演们提出中肯建议和殷切期待。

　　聊对“海”的理解

　　香港文化擅长从文化交汇中汲取养分

　　这次“山海计划”香港展映，三个关于“海”的故事组成了一段独特的“山海记忆”。谈及对“海”的理解，曾为经典港片《花街时代》《鸡同鸭讲》《精武英雄》《无敌幸运星》掌镜的温文杰表示，香港身处海边，绝美的海景是人们对此地最直观的印象之一。与此同时，“海”之一字，更寓意着香港文化擅长从多种文化交汇中汲取养分的特点。

　　曾执导过《富贵逼人》《家有喜事》《花田喜事》《南海十三郎》等经典港片的导演高志森同样认为，“海”对香港至关重要，“这个城市连风都带着一丝咸味”。在他理解中，“海”常与迁徙有关。高志森回忆，20世纪80年代末，部分香港人对海外移民的生活很好奇，为此他执导了电影《富贵再逼人》，“让大家亲眼看看海外的生活究竟什么样”。电影里，董骠和沈殿霞扮演的骠叔骠婶不懂英文又没有驾照，导致他们在海外的生活可谓“又‘盲’又‘聋’又‘哑’又‘瘸’”。

　　温文杰认为，香港文化结合了传统与前卫，优点是中西交流多，但这也带来了过去香港文化缺乏坚固根系的弱点。他说：“我希望香港的艺术工作者能多沉浸于本土生活，更多挖掘艺术中的本土特色。”在这个话题上，高志森回忆：“当年拍《鸡同鸭讲》，我和许冠文看明炉烧鸭都看了好几回，看别人炸臭豆腐也看了几个小时。因此，无论你想拍什么，你都要‘浸’进去，‘活’在里头。”

　　谈大湾区电影的方向

　　拍城市特色，也别忘记人性是共通的

　　2023“山海计划”立足于粤港澳大湾区，面向全球寻找新锐导演力量。什么才是粤港澳大湾区电影？高志森认为：“它绝不仅仅是指粤港澳电影人合拍的电影。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受众是八千多万的粤港澳大湾区人。”他解释，曾经的港产片基本靠香港市场就能收回成本，因此作品从剧本到拍摄风格都要为香港观众的口味服务。但如今，一个香港市场已经不能满足一部电影的盈利需求，这才是港产片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的根本原因。

　　那么，如何同时满足粤港澳大湾区数千万观众的口味？温文杰认为：“当代的城市生活变得越来越相似，人的喜怒哀乐都可以共鸣。”高志森也表示：“先把自己城市的特色拍好，与此同时，也不要忘记人性是共通的。”

　　2023“山海计划”，方言表达是一大特色。这次在香港展映的三部短片——香港导演苏泽朗的《家庭旅行》、潮州导演陈坚杭的《The River That Holds My Hand》、湛江导演陈家操的《中状元》，均通过创作者熟悉的家乡方言，讲述自我与外界、家乡与世界的关系。对“山海计划”青年导演们的这一选择，两位嘉宾表示赞赏。高志森说：“譬如拍粤语地区的题材，我们就充分发挥粤语的魅力，其他地区上映时需要的普通话版甚至海外版，都可以后面再配音。总之，我们先打动讲粤语的那批观众再说！”他还指出了他近年观察到的一个现象：“我发现，现在的内地观众很喜欢粤语，粤语甚至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潮流。”

　　给新一代导演的建议

　　什么事让你开心过、凄凉过？去拍它

　　对于当代中国青年导演，两位资深电影人有何建议？高志森说：“电影不是说出来的，我最大的建议就是多拍。杜琪峰，许鞍华都曾在电视台拍了很多年的剧，什么类型都拍，身经百战之后才去的电影圈。我们不能期待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新导演，一出道就一鸣惊人，这不合理。”

　　温文杰认为，“山海计划”给了一批青年导演们一次难得的实践机会，“每一次拍摄经历，都是对新导演最好的磨炼”。这一点，“山海计划”的青年导演们都表示认同。陈家操在当天的映后交流中坦承：“在参加‘山海计划’之前，我已经拍了两三年的短视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拍真正的作品了。”他说，自己通过“山海计划”美梦成真，也希望看过《中状元》的观众能从中得到鼓舞：“就像片中所说，不管现在是不是小兵，你要相信只要肯坚持，‘乞丐都能中状元’。” 陈坚杭则透露，其作品《The River That Holds My Hand》中的女主人公，过去曾出现在他所拍纪录片的照片中，“因为有‘山海计划’，她才从照片中走出来，讲述自己的故事”。苏泽朗表示，若未来某天自己真的有机会拍长片代表作，“我一定会回想起今天在‘山海’的日子”。

　　苏泽朗的《家庭旅行》拍出了家庭私影像的风格、陈坚杭的《The River That Holds My Hand》用纪实感拍剧情片、陈家操在《中状元》中融入了非遗雷剧……对于青年导演们各有不同的影像风格，高志森总结：“艺术不分对错，但年轻的创作者们在表达自我的同时，也别忘记在各方面关照观众的接受度。”他以字幕处理这一电影制作的小细节举例：“曾经我拍一部电影，有场戏是张国荣和麦嘉在桌子上做很多手势。这一场整整拍了三个小时，但后来我还是决定重拍。原因是两位演员的手部表演刚好被字幕挡住。从观众的角度考虑，这是不能接受的，所以浪费多少菲林都得重拍。”

　　温文杰建议青年导演：“当你人生阅历还不够的时候，就多拍自己最熟悉的题材，不要去模仿别人拍的东西。模仿别人，通常会导致你对生活的观察不够，拍出来的作品显得生硬。”那么，如何从熟悉的生活中提炼题材？温文杰给了一个简单的方法论：“什么事让你开心过、紧张过、凄凉过、兴奋过，你就拍它。总之，去拍那些能触动你心灵深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