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奶科研攻关 丰富中国人的“奶罐子”

　　【创新故事】

　　◎本报记者 梁 乐 朱 彤

　　提起骆驼，许多人会想到丝绸之路上结队而行的“沙漠之舟”，或是景区中憨态可掬的庞然大物。

　　而提起驼奶，大多数人会摇摇头说：“没喝过。”

　　为何骆驼并不稀奇，市面上却少见驼奶产品？

　　“由于驼奶成分存疑、容易变质，且缺乏完善技术体系支撑，我国驼奶产业发展相比中东国家要晚一些。”4月17日，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新疆奶产业技术体系岗位专家、新疆大学教授杨洁说。

　　2016年起，新疆大学与新疆旺源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旺源集团”)通过校企联合，开展驼奶科研攻关，不断在基础研究、生产工艺、技术体系等领域取得突破，引领驼奶产业迅速崛起。

　　营养：蛋白质含量比牛乳更高

　　在《本草纲目》和维吾尔族药典中，均有驼乳功效独特的记载。“驼奶能够治病”，这是新疆许多牧民口中流传着的说法。

　　驼奶到底有哪些成分？2005年，杨洁带领科研团队启动了新疆首个驼奶研究项目——《新疆骆驼乳生物活性成分的研究》。

　　没想到，摆在团队面前的第一道难题，竟然是“驼奶难找”！

　　“市面上见不到，得去牧民家里现挤。”杨洁回忆，她带领团队开车扎进荒漠戈壁，循着星星点点的蒙古包去找骆驼，一趟就是几百公里。

　　有时候跑了大半天找到了骆驼，却错过挤奶时间。科研人员只能在牧民家里借宿一晚，等待挤奶时间的到来。如果遇到牧民转场，“跑个空趟”的情况也很常见。

　　克服重重困难后，团队初步探明了驼奶的生物活性成分。

　　“驼乳中富含溶菌酶、乳铁蛋白、乳过氧化物酶和免疫球蛋白等天然生物活性因子。相比牛乳，其蛋白质含量更高、种类更多。”杨洁介绍。

　　为了精准研判驼奶成分，2007年，团队又利用国内先进的蛋白质纯化设备，采用生物分离结合活性追踪方法，进一步分离鉴定了驼奶中的生物活性成分，形成一个庞大的成分数据库。这些科研成果，还原了驼奶的“素颜照”。

　　随后，杨洁带领团队投入驼奶功效的研究，逐步探明了驼奶对机体糖脂代谢和免疫调控的分子机制，完成了其营养价值的评价，为驼奶开发利用打下科学基础。

　　保鲜：滤掉“难缠”的芽孢杆菌

　　在基础研究领域取得一系列突破后，杨洁时常思索：同样对骆驼有着悠久的饲养史，为何驼奶早已成为中东国家餐桌上的“常客”，在我国却一直没有形成产业？

　　这个问题，也一直在旺源集团董事长陈钢粮的脑海里打转。旺源集团是一家专注于骆驼产业发展的民营企业，位于新疆阿勒泰地区福海县，当地有着丰富的骆驼资源和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

　　“主要是驼奶保鲜难，阻碍了产业发展。”陈钢粮告诉记者，“常温下，鲜奶只能存放一到两天，低温条件下最多保存7天。此前，国内甚至国际上没有任何技术能解决这个难题。”

　　2007年，陈钢粮牵头成立了旺源驼奶实业有限公司，联手国内多家科研单位，共同攻关驼奶保鲜技术。起初，他们借鉴牛奶保鲜和果蔬加工技术开展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

　　其中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消灭“难缠”的芽孢杆菌。芽孢杆菌是驼奶中的一种微生物，能在常规环境下大量繁殖并迅速破坏奶质。它们似乎“刀枪不入”——在100℃高温下加热半个小时，或是长时间低温冷藏后，依然能够存活。

　　经过反复实验，科研团队发现，在135℃高温下持续加热15分钟后，基本可以消灭芽孢杆菌。但如此一来，驼奶的生物活性物质流失，失去营养成分，功效大打折扣。

　　近百次实验后，研究依然没有取得突破。

　　高温灭菌行不通，团队只好另辟蹊径。透过高倍显微镜，他们发现，不同阶段生成的芽孢杆菌形状各异，而且有一个共同特征——体积明显大于大多数活性物质。

　　陈钢粮脑中灵光一闪：“找一张滤网，将芽孢杆菌过滤掉，把活性物质留下来！”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选什么材料做滤膜，用何种工艺设备？又要从头摸索。

　　跑遍市场，他们找到一种医用级别的生物滤膜。然后，团队自己设计图纸，制定工艺流程，安装成套设备……

　　“在进行第103次实验时，终于成功过滤掉芽孢杆菌。”陈钢粮说，“我们攻克了驼奶保鲜的世界性难题！”

　　2010年7月，第一批液态驼奶下线了！在常温条件下，保质期达到惊人的180天。同时问世的还有驼奶粉，保质期长达18个月。

　　育种：筛选出高产泌乳驼

　　十几年前，新疆只有5万峰骆驼，现在数量已达22万峰左右。驼奶企业最初只有两三家，如今也已发展到30多家。

　　随着驼奶产业的形成，一些问题也逐渐显现出来——产品质量参差不齐、骆驼泌乳量低、集中养殖导致疫病风险增加……

　　2016年，陈钢粮找到杨洁，找寻破解问题之道。新疆大学与旺源集团的合作之路由此开启，双方共同成立了新疆骆驼产业工程中心，为产业发展提供技术支撑。

　　骆驼两年一胎，繁殖周期长，一般日产奶量仅有两三公斤。开发骆驼育种与高效养殖技术迫在眉睫。

　　骆驼产业工程中心采用先进的基因组重测序与转录组技术，筛选出高产泌乳驼特有的SNP(单核苷酸多态性)标记，并进行了群体遗传效应分析和育种价值评估。

　　“目前，我们已找到日产奶6.5公斤的高产泌乳驼，繁育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展。”杨洁说。

　　携带着高产基因的骆驼正在慢慢长大。骆驼产业工程中心同步制定了科学养殖规程，重建了健康管理、疫病防控等技术体系，为骆驼集中养殖“扫清障碍”。

　　科技赋能产业兴。如今在新疆，骆驼养殖规模达到100峰以上的牧民越来越多。旺源集团也建立起骆驼集中养殖基地“万驼园”。

　　2023年8月，“驼奶产业关键技术研究与示范”项目获得2022年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今年，旺源集团投资建设的智能化工厂将投入使用。届时，其瓶装鲜驼奶和酸驼奶日产量将达到20万瓶，驼奶原料日处理量可达100吨，将成为世界上驼奶产能最大的企业。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科学技术厅二级巡视员、农村科技处处长余英荣向记者表示：“未来，我们将继续抓好驼奶这个特色产业，激励企业加大创新投入，深化产学研用结合，以实际行动践行大食物观，丰富中国人的‘奶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