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的女儿”乐黛云：面对苦难，既不沉默也不沉浸

　　中新社北京7月28日电 题：“大时代的女儿”乐黛云：面对苦难，既不沉默也不沉浸

　　中新社记者 应妮

　　她是汤一介的爱人、是季羡林的学生，她是中国新时期比较文学学科的主要奠基人。她，是被尊称为“先生”的乐黛云。

　　“未名湖畔 鸟飞何疾 我虽迟慢 誓将永随——你的小黛”。2014年，在国学泰斗汤一介的追悼会上，乐黛云曾用一副挽联向一起走过几十载风雨的爱人深情告别，令人动容。十年后，7月27日，乐黛云先生因病去世，享年94岁，“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得以团聚。

　　在乐黛云晚年，因年事已高，她很少出席公众活动，但2021年在《九十年沧桑：我的文学之路》的新书发布会现场，轮椅上的乐黛云看到很多老熟人之后非常开心，这是她唯一一本自传。“我写书的原则是，傻话和谎话一定不讲。真话一定要讲，可能讲得不好。大家看这本书的时候，看到谎话一定给挑出来告诉我。”现场名家云集，钱理群、陈平原等一众知名学者在90岁的乐黛云面前自称学生，毕恭毕敬。

　　乐黛云也确实当得。作为新时期具有重要影响的学科建设者、学术领导者，她对中国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作出了开拓性的杰出贡献，在比较诗学、中国现代文学、跨文化研究等领域成就卓著，为中国比较文学研究和教育事业、国际汉学研究领域培养了一批出色人才，深受海内外同行和学生们的尊敬爱戴。

　　但鲜为大众所知的是，1981年主持成立北京大学比较文学研究会和北京大学比较文学研究中心时，乐黛云已50岁。她回忆过自己的童年生活和求学经历，以及从北京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遭遇一系列的坎坷曲折——当过猪倌、伙夫、赶驴人、打砖手，最后又回到教学岗位。在一般人以为“人到中年万事休”的时候，50岁的乐黛云选择了重新开始并重新焕发学术活力：因为她，北京大学有了中国第一个比较文学研究机构；中国有了比较文学学会；全国各高校有了一个又一个比较文学硕士、博士和博士后培养点；中国学者开始走向世界，并在国际比较文学学会中担任要职。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平原曾说：“50岁上路到今天，40年来，乐老师没有停下来，这是让我最感动的。”他认为，如果说50岁才冒头是时代的缘故，个人其实是很难把握大的时代风潮，细看履历完全可以清晰看到她是如何奔跑，包括50岁出国念书、50岁才开始真正的英语学习写作训练诸如此类的。

　　在《九十岁感言》一文中，乐黛云写道，“今年我九十岁了，在北大七十二年。我与北大血脉相连，这里有我的老师、我的亲人、我的学生们。我爱北大，爱她美丽的校园，爱她自由创新的精神。我深深感谢命运给予我的一切，光荣和卑屈、骄傲和耻辱、欢乐和痛苦、动荡和宁静……”乐黛云坚信，“生命应该燃烧起火焰，而不只是冒烟。”曾有机会留在国外的乐黛云选择回北大，季羡林后来说这个选择是对的，“可能中国失掉了一个女外交官，但中国有了一个很有才华的比较文学开拓者”。

　　中国文化书院院长陈越光回忆，在书院为乐老办的85岁寿辰活动上，她说她有三个幸运：首先是选择了文学，这是从小到老始终的热爱，一个人能从事自己热爱的事是幸运的；其次是选择了北大，从事教育使她永远可以和年轻人在一起，也就永远和未来在一起，也是幸运的；第三是选择了老汤(汤一介先生)。“面对苦难，既不沉默，也不沉浸。这是乐先生最感人的地方。”

　　乐黛云与汤一介先生自诩为“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二人的伉俪情深让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洪子诚印象深刻，“1988年北戴河有一个夏令营，乐先生和汤先生都去了。乐老师说她跟汤先生的结婚纪念日都要到西餐厅去用餐，那一次也不例外，她在北戴河的时候专门去秦皇岛庆祝结婚纪念日”。

　　“乐黛云先生是大时代的女儿。”北京大学中文系讣告中的这一句，凝练了千言万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