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峯：一定会继续拍，但新作品急不来

　　电影《七人乐队》由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峯、林岭东和徐克七位知名香港导演共同创作。从20世纪50年代一直到2020年，以十年为一个时代，每位导演抽签认领一个时代，用胶片回望1950年以来的香港流金岁月。算是命题作文，却不限制发挥。七个单元，反响各异，但杜琪峯交出的《遍地黄金》获得了大部分观众的肯定。

　　三个小市民，始终怀抱一夜暴富的美梦，却总是错过发达的机会。精巧的故事结构、经典的杜琪峯式命运论，赋予这个短片深度和可看性。杜琪峯近年产量减少，而《遍地黄金》让影迷更加期待杜琪峯能早日出山再执导长片。他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的时候承诺：“一定会计划自己的导演作品，只要可以拍，我一定会拍下去。”

　　《遍地黄金》源自亲身体验，真的“亏了好多钱”

　　杜琪峯抽中的是2000年代。很多人对香港2000年代的记忆可能是“非典”疫情、港澳自由行开放等标志性事件，杜琪峯却选择金融作为故事的主题。影片中三个角色时常聚在茶餐厅里讨论投资大计，见证了IT热、SARS带来的经济下行、港股直通车启动前夕三个重要事件。杜琪峯笑言，故事的灵感来自亲身经历：“2000年到2010年这段时间经历了两次金融危机，我也是在这期间亏了好多钱。”

　　不可否认，金融和投资就是香港市民的日常，这也让《遍地黄金》有了非常浓的“港味”。杜琪峯说：“大家都知道香港是经济比较单一的城市，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的金融起伏超过三次。每一次经济不景气就会令一些人倾家荡产，就好像很多人都被时代操控着。”

　　《遍地黄金》由徐浩昌、胡子彤和伍咏诗三位新人演员挑大梁，故事靠三个角色的对话来推进。杜琪峯说，设计这三个角色，就是为了表达一种命运无常的感觉。三个人的性格和功能都非常鲜明：徐浩昌负责怂恿，胡子彤负责分析，伍咏诗负责谨慎。“比如‘非典’的时候房价跌到谷底，他们因为恐惧不敢买，谁知道后来涨成天价；‘港股直通车’的时候，他们把点菜的号码当成股票的号码，买错都赚钱。”

　　影片原名《八部半》，没有想过有多少导演会参加

　　在《七人乐队》里，杜琪峯身兼多职：他不仅是其中一个单元的导演，也是影片的监制、创意源起和组局者。一开始，杜琪峯想的是要再用胶片拍一部电影：“2010年，当我们开始不用胶片去拍电影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可惜。正因为有胶片的存在，有电影的存在，才有我们这一批导演。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胶片表达致敬呢？”而在2007年，杜琪峯与林岭东、徐克就合拍过一部《铁三角》，他一直希望可以再做一次类似的事，“于是我想到，可以找一群导演，用胶片再拍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至于拍什么，杜琪峯很快就决定：要拍香港。从20世纪50年代一直到2020年，以十年为一个时代，每位导演抽签选择自己要拍的时代。“从我出生到现在，我都很喜欢香港。这次抽到2000年，我觉得很幸运，因为当时发生的事情我记忆很深刻，比较容易写。但我不介意抽到任何一个年代，每个年代我都有一些自己不同的看法在里面。”

　　很多人都知道这部影片原名《八部半》。除了如今的七位导演之外，吴宇森原本也要参加，可惜因为身体原因退出。杜琪峯说，最开始没有设定要邀请多少人，也没有想过有多少导演会参加。有趣的是，如今参与的七位导演里，许鞍华、徐克、谭家明是香港新浪潮的佼佼者，洪金宝、袁和平是功夫片的代表人物，杜琪峯和林岭东又是类型片翘楚，正好反映了香港电影最为人熟知的三面。七位导演风格鲜明，让这部影片成为观众了解香港电影的一本索引。

　　七个单元里，林岭东的《迷路》是颇为特别的一部。他几乎完全摈弃了其擅长的暴力写实风格，转而拍了一部温情脉脉的父子故事。作为好友和同行，杜琪峯很欣赏《迷路》，也因此对林岭东的离世更加感到遗憾：“我们自1972年就认识，很少见他拍《迷路》这种类型，我觉得是他拍过的片子中最文艺的一部。看到他用不同的视角拍电影，我其实很兴奋。很可惜这是他的遗作。如果他没过世，我相信他下一部电影会很特别。他太太说，他之前有写一个新剧本，可惜还没完成。”

　　不需要学我们，时代会给予年青导演灵感和方向

　　在杜琪峯看来，香港电影人作为个体而言各有特色，但“团结”算得上是一种共同的品格。拍《七人乐队》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体现出团队团结的精神，由此激励新生代的电影人。

　　虽然《七人乐队》的主旨之一是怀念胶片，但杜琪峯不去评价胶片和数码孰好孰坏，“每一个时代会有不同的处境。我们的年代是用胶片表达，当下则是数码的表达。不同人、不同年代，要思考如何运用不同的工具去表达。年青一代导演应该迎接他们的时代，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责任。我觉得近十年来出现了很多不错的新导演，他们不需要学我们老一辈，他们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和工具，时代会给予他们灵感和方向。我们作为老一辈，支持他们就够了。”

　　对很多年轻导演而言，他们在当下或许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当电影市场陷入低迷时，坚持拍电影的意义是什么？杜琪峯认为，既然从事了这个职业，每一位导演肯定都是热爱电影的。不管周边环境如何变化，热爱的人肯定会用心去从事这个事业。“我看到之前许鞍华导演也谈过这个问题，有记者问她为何到了70多岁还要拍电影。作为电影创作者来说，肯定会有思维枯竭的时候，不过在枯竭之前，如果有想去表达的故事，就肯定会一直拍下去。”

　　至于杜琪峯自己，他坦言一定会继续拍，但是会慢下来。“我现在都67岁了，很多时候想快一点，但思想未必追得上。我知道这个情况一定会出现的，但这不是一个问题。快和慢已经不再是我会考虑的事情，如果灵感多，就拍快点、多点；如果需要沉淀，我就会静下来。”他透露，希望今年内可以开拍自己的新作品：“一定会计划自己的导演作品，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拍，希望今年内可以。只要可以，我一定会拍下去。”

　　记者 胡广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