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生子女”体验“提前当妈”……
近年来,随着“二孩政策”“三孩政策”的不断推出,一些原本做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独生子女的孩子们,迎来了比自己小“一代”的弟弟妹妹。
同胞兄妹不是一同长大的玩伴,而是成了需要照料甚至养育的对象。从“独生子女”到“提前当爹妈”,是一种怎样奇特的转变?
“我和双胞胎弟弟们相差21岁”
自述人:婉婷(26岁)
现状:即将研究生毕业,正在一边考公一边找工作。家中有对双胞胎弟弟,今年5岁
我的弟弟们是2018年出生的,那时我上大三,已经21岁了。
我爸妈是双职工,平时工作都挺忙,以前也没想过要二胎。后来政策放开了,我妈喜欢孩子,希望儿女双全。
生二胎前,他们试探性地征求过我的意见,最开始我以为是在开玩笑,后来看我妈还挺认真的,就直接投了否决票——我对他们再生一个这事还是挺抵触的。
而我抵触的原因还挺多,一方面我那时马上毕业,本来父母可以轻松一点了,不用操太多心,如果再要个小孩,就得再受一遍累。另一方面就是年龄问题,我爸妈年龄不小了,连我都20岁了。如果二胎比我小四五岁,或许我还高兴,但现在已经是“两代人”了,不知该怎么相处。
再有,我从小就是独生女,二十多年都习惯了。之前在网上也看到过,发帖人说自打有了小弟弟,家里的生活就一团糟,下面评论也都是抱怨的,这更加深了我的反感。
尽管我持反对意见,但爸妈还是瞒着我去做了辅助生殖,成功了。等我大三寒假回家发现端倪时,我妈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
当时我就觉得我的世界要重组了。但无论我怎么惊讶,心里怎么不舒服,也只能默默地接受了。所以开学以后,我就该上学上学,他们该干吗干吗。
后来,我在学校里说起这个事,才得知身边同学和朋友也跟我有类似经历,大家都普遍不太容易接受一个年龄差太大的弟弟妹妹。
没过多久,双胞胎就出生了。那时我正在实习,爸爸发信息给我报的“母子平安,都挺好!”还告诉我两个弟弟都几斤几两,就没再多说什么。我当时也就是庆幸他们都平安。
两个弟弟出生后,家里请了两个月嫂照顾他们。放假时,我第一次见到两个弟弟。因为有两个月嫂,所以大部分带孩子的事情都是她们在弄,我偶尔打打下手,换纸尿裤、喂奶这些也都轮不上我。
父母除了本职工作,还有一些副业,精力根本不太够,其中一个月嫂到现在还在我家帮忙,舅舅一家也会来帮忙带孩子。
这两年,每次放假回家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带着两个弟弟玩。小朋友什么都不懂,又特别好动,他们稍有点什么,我就特别紧张。直到后来,他们大点、懂点事了,能够跟我互动了,才好多了。
但我还是想说,小男孩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他们总会搞出各种事情来。我有时候也会跟身边的同学吐槽,他们有的是家里有个小妹妹,说女孩比较好带,不那么淘气。当然,我们这些家里有“二孩儿”的凑在一起,也会互相分享弟弟妹妹可爱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我最大的体会就是提前知道了当妈不易。以前我是独生女,而且还是孩子辈儿里最小的一个,一直都是接受爱的状态,不太懂得付出,但现在我知道,对家庭的爱更多的是付出,不该计较太多,就像父母对我们那样,很无私。
有时候我看到两个弟弟在那里玩,我就会想我自己在他们那个年龄的时候在做什么、想什么。我就想让他们能够尽可能地开心一点,其实并不是说我小时候就不开心,但是人长大了,总会觉得以前有些遗憾想要弥补,那就在弟弟们的身上弥补吧。这种感觉就跟父母会让孩子过得更圆满一样。
其实,小朋友的世界很简单,他们就是吃了玩、玩了睡,没有那么多烦恼,我也开始觉得自己平时的一些烦恼是庸人自扰,这也算是我在带孩子的过程中对自己人生的一种疗愈吧。
有些时候,我也会管教两个弟弟。一开始的时候很粗暴。但后来在教育的过程中我发现,要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再跟他们讲道理。这个过程中,我也跟我爸妈学,其他长辈也教我,我也就慢慢学会如何去教育孩子。
总的来说,有了两个弟弟后,生活也没像我之前预想的那样糟糕,反而是多了两个爱我的人。我和家的连接更紧密了,通电话、视频的次数也变多了。
“看到弟弟,会有一种母性的感觉”
自述人:雨欣,今年24岁
现状:刚毕业,在事业单位上班。家中有一个妹妹,今年11岁;一个弟弟,今年6岁
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是农村户口,按以前的生育政策,如果第一个是女孩,还可以再生一个,所以我有个比我小13岁的妹妹。后来2017年,我又多了个弟弟。
小时候父母忙着做生意,等我上到初中了,他们生活稳定了下来,就想再生一个孩子。于是我上初二时,有了一个妹妹。
上小学时,我对爸妈生二胎的事,还是“死不就范”的,后来到初中想法就变了。我还会跟人炫耀,我有个小妹妹。
而弟弟的出生是个意外,但当时政策允许,他们也就生下来了。
弟弟出生时,我正好高考。和我妹出生时不太一样,看到弟弟,我会有一种母性的感觉,就想要呵护他。
但我跟弟弟相处的时间其实不长,他5月份出生,我6月份高考,开学后我就去外地上大学了,也就寒暑假才能回家陪陪他。
最开始,都是我爸妈自己带弟弟,爷爷奶奶偶尔过来帮忙。我回到家,也就是陪他玩一玩,给他洗洗脸、穿衣服之类的。因为长期在一起,我妹妹和弟弟的感情就比跟我亲,他们是“相爱相杀”的那种亲情,经常打架但是又特别黏。
陪弟弟玩时,我会明显感觉我们是“两代人”,我很惊讶现在的小孩懂的东西真多,可能因为他们接触电子产品多,有些东西说出来我都听不懂,还有时会说一些特别火的网络用语。
有一次,我让他跳舞,他就说自己跳的是电摇。我要是跟我弟弟出去,经常会被误认为是他的妈妈。而我妈也常被误认为是奶奶或者姥姥。
有了小弟弟妹妹后,我更能体会当妈的辛苦。但或许还是因为我跟弟弟妹妹的年龄差距有点大吧。他们的出生改变了我独生子女的状态,突然让我要懂得去分享、去照料、去付出,我也需要时间慢慢调整。
从我妈的角度来说,她觉得我有了弟弟妹妹是个好事,总和我说:“以后我们老了、生病了,你就意识到有兄弟姐妹的好处了。”这一点我也能体会,现在我在外面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有弟弟妹妹在家陪着父母,也挺好,我感觉省心挺多。
“我和大学室友交流怎么带孩子”
自述人:阿雅,今年21岁
现状:大三结束,计划出国读研。家中有个小妹妹,今年5岁
我妹妹是2018年出生的,我是2002年出生的,我比她大了16岁。
我那时正上高中,听说要有个弟弟妹妹,还是很激动的,举双手赞成他们把孩子生下来。
因为我一直都希望有个弟弟妹妹,我最好的朋友家里就有三个孩子,有人陪伴很热闹。
比较惭愧的是,我妈怀孕时,我没能帮她什么。那时我正好是高一学考,妹妹6月份出生,正好是期末,要连考两天的试。
在医院里,我第一次见到妹妹,感觉好像做梦一样,突然之间出来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儿,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小猴子。临走时我还抱了一下她,就像抱个瓷娃娃,我当时就想,她好小啊,还没有我的胳膊长。
小朋友睡觉不好,夜里常会醒,也会吵到我休息。她生病时,全家人都会很紧张,一起照顾她。虽然有点辛苦,但算是乐在其中。而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别让父母再担心我。
后来,妹妹慢慢长大。只要我放假在家,就会负责陪妹妹玩,给她讲绘本,讲到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了。还有哄睡觉也是一个大工程,她每次没有一个小时都睡不着。
后来,我也慢慢发现了一些育儿技巧,比如夸奖,对我妹妹就很有效。她睡觉时,我就夸她:“谁家小妹妹那么乖啊,小脚也不动,小手也不动。”这样她就真的会坚持躺着,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而这些育儿技巧都是我跟爸爸妈妈学的,妈妈是老师,家里鼓励式教育比较多,过去他们对我也是这样的,所以也影响到我对我妹妹教育的态度。
现在妹妹已经5岁了,不那么黏人了。一次我回家发现妹妹不在家,问妈妈妹妹去哪了,她说在外面玩,玩够了自己会回来。我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玩发生什么状况,但我爸妈比我心还大。
从陪着妹妹长大的过程,我也能看到我成长过程中留下的一些遗憾。比如我小时候爸爸不常在身边,所以现在我的安全感就比较差,我爸爸现在就会注意多给妹妹陪伴,比如爸爸平常会陪她睡觉,出去玩也是爸爸带她比较多。
我的父母并没有因为有了妹妹而忽略我,这一点我能感受到。
我大学的室友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她家的二胎跟她相差15岁。我俩平时也会交流怎么带孩子,有时候会吐槽一下小孩的顽皮,不好管很累人,也有时候会互相交流一下教育的技巧,说一说现在的孩子跟我们那会儿有什么不一样。
比如我室友说,以前我们也上一些兴趣班,钢琴、绘画之类的,但哪有现在的孩子这么丰富。现在他们上什么感统训练、体适能课,我们那个时候就是在外面疯玩疯跑而已。
在跟室友的交流中,我们都发现自己因为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变得更懂事了。比如我就比较娇气,此前去参加音乐节,半夜让我爸去接我,我累的实在不想穿高跟鞋,就穿了我爸的鞋子,他只好光脚回家。但有了妹妹后,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熟了,看到父母养孩子的不易,我开始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这种年龄差距特别大的弟弟妹妹,跟差一两岁的不一样,我作为大姐姐,责任感就特别强,这种责任感不是“自我”而是“超我”了。
(北京青年报 文/本报记者 张子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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